敦煌位于甘肃河西走廊西端,是古代丝绸之路上的重镇,也是中原和西域文化的交汇处。佛教曾在敦煌历史上书定了辉煌的篇章。366年,沙门乐尊在这里开凿第一个石窟(在此之前敦煌已有佛教活动),直到元代,在几近千年的时间里,形成了现存492个洞窟,45000平方米壁画,2300余身塑像的莫高窟佛教艺术群;另据有关统计,同一时期的敦煌建立的佛寺达80所,僧俗宗教活动十分兴盛。宋元以降,敦煌渐趋衰落,到了近代,只剩下莫高窟还孤寂地矗立在玉门关外的尘沙之中。然而,就在1900年农历五月二十六日,一个重大的发展改变了敦煌的命运。一位出家在此的湖南籍道士王圆录,在清理莫高窟第十六窟甬道积沙的时候,偶然发现甬道北侧壁内有封闭的小洞窟(今编号为莫高窟第十八窟),在不到20立平方米的空间里,满满堆放着数以万计的古代经卷、文书、绘画等,年代上起东晋,下至北宋,内容包括儒家经典、文学作品、史籍、韵书、医书、乐谱、历书、占筮书、社会经济文书等很多种类,而宗教经籍及有关文献数量最多;遗书文字以汉文为主,还有不少藏文和西域文字。敦煌藏经洞遗书的重见天日,被称为近代古文献的四大发现之一,为许多学科的研究开拓了新领域,同时,与敦煌艺术、敦煌史地一起构成了本世纪的国际上的一门显学——敦煌学。可惜的是,由于王圆录之流的无知、贪财,敦煌遗书先后遭到英、法、俄、日等国“探险家”的掠夺。这个过程中,大量遗书被人为割裂、损坏,现存于世的遗书总件数达四万号以上。目前,这些本来全属中国的文化财富主要保存在英国图书馆、马黎国立图书馆、列宁格勒亚洲民族研究所等多处,北京图书馆则尚藏有一万余号。
敦煌遗书中,佛教经典、文献占了总数的约90%,大部分是写本佛经,其中如《大般若经》、《金刚经》、《妙法莲华经》、《金光明经》,都有上千号之多,不过,对于学术研究来说,最引人入胜的还不是这类常见的写经本身内容,而是另外一些文献的校勘价值、辑佚价值和史料价值。例如,《六祖坛经》作为禅宗的基本典籍,原来通行“契嵩本”、“宗宝本”都是宋、元僧人改造过的,就是晚唐以后出现的“惠昕本”,也与原始面貌存在距离;而敦煌“法海本”《坛经》一出,便被称为“最古”之本,用其文字对勘后世诸本,可以发现它的内容最能反映慧能的真实思想,因此最为可信。近几年在敦煌县博物馆重新发现的另一种“法海本”《坛经》,又能够勘正已有“法海本”《坛经》的文字错讹缺失,实属不可多得。再如,有些佛经典或经文疏记,或者仅见于著录,或者从不曾知之,或者部分存世,而一夕之间,竟现身于敦煌遗书中,对于学术界以及宗教界,无异沧海得珠,重视程度不难想象。在日本二三十年代编印的《大正新修大藏经》里,专门设置了一个“古逸部”,收录敦煌佚经等100多种;在编辑之中的《中华大藏经》(汉文部分),也计划详尽无遗地收入敦煌佛教佚籍,规模将会超过《大正藏》。辑佚的价值其实集中体现在它的史料意义上,敦煌遗书发现以前,初期禅宗史的研究十分薄弱,遗书中的《坛经》、《楞伽师资记》、《历代法宝记》、《传法宝记》、《南宗定是非论》、《了性坛语》、《绝观论》等佚籍的公诸于世,顿使初期禅宗史的研究园地呈现出盎然生机,对不少问题的认识获得了统一或深化。著名敦煌学家姜亮夫先生曾专门列举了有关佛教史料的很多遗书,略分为“记中土佛史迹者”、“言吐番统治沙洲时之佛教源流者”、“记关于各地佛教之情状者”、“记敦煌佛教之规矩者”等等,不一而足(见上海古籍出版社《敦煌学论文集》,1987,第5页),虽然其范围只在巴黎藏卷之内,亦可见史料内容之丰富。当然,遗书并不都是佚籍,像前面提到的《大般若经》等常见经典,经文无甚新奇,但有的卷尾落有年款、因由、人名、寺名等字样,这些第一手的历史资料是非常宝贵的;有些资料的作用更远超乎佛教史研究之外,如闻名于世的唐咸通九年(868)王价刻本《金刚经》,其价值就全在于雕版印刷术方面。也有很多写本书法精妙,神韵天成,堪称千余年前不知名的书法家留给我们今天欣赏的艺术佳品。其他民族文字的遗书同样是一个宝库,但需要付出更艰巨的努力去深入探索,当前,这种探索正日趋活跃。
总之,敦煌佛教遗书的重要意义反映在其多方面的价值上,它不仅是佛教学科的单独财富。在这一点上,佛教类别以外的敦煌遗书都是如此。这种相互联系、相互融会、相互制约、相互促进的总体关系,决定了敦煌学研究的系统工程性质。它的突破进展,有赖于协调力量,分工合作。目前敦煌佛教遗书研究的新成果相对尚少,有必要进一步加强。